他们的爱并不盲目有涵美妆
他们的爱并不盲目有涵美妆
他们的爱并不盲目有涵美妆,有涵美妆,美妆研报,美妆护扶女儿诞生的那个深夜,蔡聪偷偷戳了戳她的脸。初为人父,他看不见孩子,但感受到了婴儿面颊的柔软。
刚刚经历了阵痛和分娩的肖佳则是通过声音认识女儿的。“小家伙的啼哭很温柔。”她骄傲地想,“果然是我的宝贝,真可爱。”
幸运的是,蔡孟熙拥有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。她什么都想看,绘本、动画片、闯进帐篷的小虫和上学路上的风景,她用白纸贴圣诞老人的胡子,拿3种不同深浅的绿色画树叶。
今年9月,蔡孟熙开始读小学,蔡聪读博。“我们都是一年级学生。”父亲对女儿说。他10岁确诊青光眼,视力跌得很快。总有人说“这孩子可惜了”,但蔡聪读书、创业、做公益、运营视障者的媒体平台,备考两年博士“上岸”,成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首位视障博士新生。肖佳也没有彻底围着孩子转,她有自己的美妆事业,追求“不被人定义”的美。
人生中的很多可能,他们都不愿错过,包括成为父亲与母亲。但在做了这个决定后,他们还要跨过很多关卡。
我国约有视障人士1730万,不是每个人都会组建家庭。肖佳说,一些视障女性,其实不是自愿嫁人或生育,只是“以女性身体的属性,被(家人)分配的”,嫁给那些“条件差、找不到老婆的人”。
2015年1月,蔡聪和肖佳结婚了。他们开始被频繁问及: “看不见的人,能不能生孩子?能不能带好孩子?带出问题怎么办?孩子将来长大,会不会不健康?”有的问题更加尖锐,比如“残障人士生孩子,是不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任”。
在蔡聪看来,作好准备,对一段亲密关系、一个新生命负责才是关键,无关“残障”。一结婚,他和妻子就戒酒、不吃烧烤、补充营养,向别的视障父母学习生育经验。
那时,肖佳在一家公益组织做志愿者项目管理。备孕几个月后,有一天,她穿着小礼服和高跟鞋,在活动现场感到头晕目眩。她买来验孕试纸,请女同事帮忙看,结果是“已孕”。
肖佳看不到自己外形的变化,但剧烈的孕吐和肚子的隆起提醒着,她将要成为一名母亲。产检做B超检测,肖佳听到了“特别快”的胎心,一下子觉得生命无比真实。她至今记得第一次感觉到胎动的时刻,“像肚子里有小鱼在吐气泡”。
一向爱美的肖佳,穿上了“一看就是个孕妇”的衣服,想在公共场所保护好孩子。冬天她裹得厚,下班一个人挤公交时,她怕人看不出肚子,刻意用手护着。一次,车上人太多,肖佳被挤了一下。她着急地说:“你别挤,我怀孕了。”
她和丈夫对孩子充满想象,“眼睛一定要像爸爸,眉毛、脸型要像妈妈”,连脚趾甲都被琢磨好了,“得翘着长,不容易得甲沟炎”。
然而,当产检医生建议这对夫妻赶紧做基因检测、以防“孩子也看不见”时,他们拒绝了。研究数据表明,人体中有近400个基因可遗传导致眼病,遗传性眼病有近580种。实际上,在我国,遗传性眼病发病风险率在4%左右。
怀孕五六个月时,通过一堂免费的英语课,肖佳接触到一位70多岁的外籍视障志愿者。肖佳问他,“你的眼病是母亲遗传,你有没有恨过她”。对方反问肖佳“为什么”。他受到母亲影响,才从事公益事业,并且,一直为母亲“感到骄傲”。
肖佳内心释然了一些。而在蔡聪看来,残障儿童一样有活着的权利。他和妻子没想过孩子长成“社会标准期待的样子”,只想让孩子成为他自己。
蔡孟熙和母亲同一天生日,她健康、活泼,双眼有父母的轮廓,却没有他们的遗憾。
总有人夸她“长得真好看”,蔡孟熙会眨巴着大眼睛,非常得意地说,“我就是取了我爸我妈身上所有的优点”。她还格外开朗——家里来了客人,她会倒立、转圈,求着人家在画板上画画。
肖佳想努力做好母亲。第一次抱孩子,婴儿没有支撑力的头从她的肘缝往下掉,她“急得要死”。母乳对不准孩子的嘴巴,她学会了一只手摸宝宝的脸,一只手喂。如今,肖佳当时的崩溃已经变成了一句玩笑,“感觉宝宝整个人只剩一张嘴”。房间夜里不开灯,“反正也看不见”,夫妻俩靠听哭声辨别孩子的需要。
在夜晚安静的时刻,肖佳会在一片黑暗中,倾听宝宝的呼吸声。打呼噜可能意味着鼻塞,棉签进不去婴儿的鼻孔,蔡聪曾用嘴巴把女儿的鼻涕吸出来。
蔡孟熙5岁以前,她的祖母放心不下,一直陪在她身边。蔡聪会趁母亲出门买菜时,偷偷练习换尿不湿。肖佳则会和婆婆争取“自己抱孩子出门”的机会。夫妻俩曾尝试一家三口出门,肖佳抱着孩子,蔡聪跟着一起溜达。
有一次,肖佳趁婆婆不在,带孩子下楼玩耍。因为要抱孩子,她没有拿盲杖,一步一步挪下台阶,十几个台阶,挪了十来分钟。成功抵达的那一刻,蔡孟熙突然笑出声来——原来是迎面走来的邻居阿姨向她打招呼。
肖佳忽然意识到,蔡孟熙已经变成自己的另一双“眼睛”。“她会跟大家打招呼,也能在遇到危险时提醒我。”
肖佳组建了一个视障女流微信群,成员的年龄范围是20-50岁,如今已有190多人,大家经常在群里谈论烦恼和经验。肖佳一会不看手机,群消息就能堆几百条。有人想和视障男友逃出家门结婚,但身份证被家里扣着;有人费劲儿网购了月饼,却被婆婆、老公说“乱花钱”“狗都不吃”;有人当了母亲,但只能充当奶妈的角色,婆婆不让她抱孩子、跟孩子一起睡觉,怕她“把孩子压死了”。
冲奶粉、换尿不湿、带孩子上医院——明眼人能做到的事,对她们来说很困难。随便一道关卡,就可能绊倒一个母亲。她们在群里互相交流学习,比如在医院向导医寻求帮助,规避无障碍设施不完善的麻烦;拿胶布贴在水杯刻度处,给孩子冲适当剂量的奶粉;利用有语音播报的智能温度计,给发烧的孩子量体温。
蔡孟熙慢慢长大,祖母越来越少插手。因为身体原因,老人去年回到湖北老家休养,“把家留给他们一家三口”。
如今,都是蔡孟熙领着父母出门。她会提醒他们拿盲杖,会提示路上的台阶、坑洼。蔡聪跟女儿开玩笑说:“你就是我的导盲犬。”有时候,蔡孟熙在路上走神儿,蔡聪就调侃她:“你工作一点都不专注!”
他看不见女儿的个头,却能通过其他方式感受到孩子的成长。比如把女儿抱起来,能感觉她变长了,变重了;比如发现女儿学会收拾房间、给沙发上小憩的妈妈盖被子。
给妈妈“看”自己的画时,蔡孟熙会抓起母亲的手指,抚摸画面的纹路,同时解说“这个地方画了一个太阳,这里画了个房子”。她说得很细,包括房子是什么颜色,用蜡笔还是水彩笔涂的,还有卡通女孩头上戴着缀满小珠子的发饰,梳着牛角形状的发髻。有时,为了说得更生动,她还会用手指在母亲手臂上划动。
肖佳记得,女儿3岁大时,就会主动用他们都能理解的方式交流。蔡孟熙从来不会说,“妈妈你看”,而是会拉她的手,去轻轻触摸,“这是我搭的积木”。
对蔡孟熙来说,有一对看不见的爸爸妈妈没有什么大不了。爸爸虽然不能和她一起踢球,但可以拿读屏软件给她讲故事,陪她在家里又跑又闹。妈妈虽然不能骑电瓶车送她去学跳舞,但能一起享受沿途风景的美好。她自己喜欢绘画,“用眼睛给路上的花拍照”,用大脑存档,回到家就画下一朵花。
蔡聪知道,大部分残障者家长,包括家里的老人,对孩子提到“残疾”非常敏感,连带着影响了孩子的观念。有的小孩长大结婚后,不让视障父母参加婚礼,觉得很丢脸。每次,蔡聪拖家带口回到老家,总有长辈教育蔡孟熙:“爸爸妈妈看不见,你要多承担一点。”
不光是家人,有路人遇见拄着盲杖的肖佳和跑得很快的蔡孟熙,也会逮住孩子说,怎么能让妈妈一个人走。肖佳知道那是好意,但她觉得自己可以行走,不需要孩子带。夫妻俩需要反复对抗人们固有的观念,对女儿说:“没关系,你别扰,愿意带就带,不想带就不带,想自己乱跑也无所谓。”
比起教女儿放开手,他们更担心自己放不了手,“尊重孩子的天性,父母就得跟自己战斗”。
有一天早上,蔡孟熙忽然有了“打扮”的意识,要自己搭配服装,从那天起,穿衣服的事,肖佳就让女儿自己作决定。下雪天,蔡孟熙非要穿网眼运动鞋去上幼儿园,她也不干预。那天,肖佳没问孩子冷不冷,蔡孟熙也没再提这事,只是不穿单鞋了。夏天,蔡孟熙想穿一套厚实的汉服裙,一双大靴子,后来她“热昏了”,再也没这么干过。
“这些小错的结果是可控的。”肖佳表示,她和丈夫想让女儿拥有感受自然结果的权利,不想强制她、控制她。
蔡孟熙还是习惯性地问爸爸,我可不可以吃3个果冻?可不可以现在就看电视?问得多了,蔡聪就会告诉女儿:“你不要老问我啦!你都这么大了,我也不想老是给你的人生作判断。我告诉你标准,你要自己去琢磨。”
另一些“标准”,则常常让这对夫妻感到焦虑。肖佳说,看得见的家长,走在路上就可以教孩子认招牌上的字,从垃圾分类示意图,到公交站牌,再到零食包装,一个个地教,比如“大,白,兔”。但视障父母做不到这一点。
蔡聪也试过“鸡娃”,买来识字卡。但没有家长对着卡片上的画面引导,孩子很难产生兴趣。偶尔孩子感兴趣,他又不能马上告知卡上的字是什么。识字卡最终被丢到一边。肖佳最初尝试使用过很多阅读工具,都满足不了女儿的阅读需求,更别说什么亲子阅读绘本。
蔡聪开始放弃这些“标准”。他也熟悉4个双视障家庭,都有孩子。他觉得这些家庭充满爱与快乐,是人们的认知框架,让“幸福”只有一套标准。
“发展亲子关系的话,为什么一定要纠结(读绘本)这件事情,为什么不读绘本,我和孩子的人生就不完整了呢?”
有一天,幼儿园老师让家长下载某App,预约时间给孩子打疫苗。因为需要完成免疫的小朋友太多,学生可以进入优先通道分批次预约,不接受现场挂号。
肖佳马上下载了那个App,但因为无障碍设计不完善,她怎么也注册不了账号。预约过期作废,肖佳急得抓着手机在房间里转悠,满头是汗。她对那个场景记忆犹新,自己崩溃了,一坐在冰凉的瓷砖上。
小学临近开学,学校通知,要去指定的邮箱下载入学指南,夫妻俩发现,邮箱的“无障碍”做得更差,根本无法登录。肖佳不得不到处求助,找到文件,却发现“文本”被美化成了“图片”。她不认输,想靠软件提取图片文字,格式又出现问题,读屏软件只能读出毫无逻辑的文字。最终,她还是把文件发给了明眼人朋友,这才了解到内容。
此外,只能本人填单子的银行业务、图片形式的“参考书目”、做成图片的“课表”、需要家长辅导的手抄报作业等,都会给他们带来麻烦。蔡聪策划了残障者推动“大厂”信息无障碍和包容性设计的活动,也不断呼吁一套适合“融合”的教材出版,希望能改善特殊家庭的育儿现状。
这些客观存在的困难还可以想办法解决,人们的观念则是更难撼动的障碍。蔡孟熙刚出生时,夫妻俩租房子,房东因为他们“看不见”,租得很不情愿,最后松口时,还让他们签了免责声明:无论在房间发生任何事情,都跟房东没有关系。
类似的事情,蔡聪的视障同事在租房时也遇到过。拒绝的理由千奇百怪,“怕盲人在洗澡时被电死”“盲人看不见没办法签字”等。还有一个房主说,“这屋子以后要给自家孩子当婚房,不能租给你们,晦气”。
蔡聪和肖佳有足够的自信,自己不会被社会的刻板印象影响,却不能不担心孩子——学校里的老师、同学,会不会因为他们是残障群体,对蔡孟熙另眼相待。
肖佳选择主动出击。她经常接送女儿往返幼儿园,出现在她的同学面前。“了解以后,偏见会少很多”。幼儿园排演三只小猪,每个家长都参与,肖佳领了“旁白”的任务,还找来配乐。现场气氛热烈,有小朋友好奇地问她:“阿姨,你拿的是什么东西?”肖佳说,“这是盲杖,可以伸缩,像魔法棒一样。但你不能老玩它,要不然我就不能走路了。”
9月的新学期,蔡孟熙对“上小学”表现得十分兴奋。她交到了新朋友,中秋节在家待了几天,就说“我好想上学”。有一天,蔡孟熙主动跟老师说,我爸爸妈妈都看不见。在肖佳看来,女儿之所以会这么说,是因为她觉得,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特征。
蔡孟熙就读的小学就在家附近,走路五六分钟。不久前的一天,肖佳照例送女儿过马路,小家伙注意到有同学在爸爸的护送下上学,突然特别豪迈地表示,(剩下的一段路)可以自己走,“也许她觉得这样很光荣”。
那一刻,肖佳内心深处开始“作战”。她想让女儿试试,却又遗憾,不能“偷偷地跟在她后面,盯着她进学校”。
这个时刻让肖佳回想起当初。她14岁确诊视网膜色素变性,20岁彻底失去视力。21岁时,她要一个人去北京。父亲送她登上火车,“我理解了他的心情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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